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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合合生生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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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那毛料還早得很,說不得先找點別的事情來做。李紈又翻起了“凡界游歷記”,這次卻看到一段說種養香蕈的故事來。這游歷人間的仙人十分感慨凡人的智慧,又替他們的辛苦嘆息,道:“種養之行,無非‘神機’‘炁立’之調和,內有神機外合炁立,則生生;內無神機為本死,與外無涉;內有神機而外非所合炁立,則為休,逢炁立轉至所合便生。與我等而言,不過一種一陣一靈石即可,凡人十數人年歲無休不過得四五批收成,尚要求天告地,我心憫之。奈何即若傳下陣法,凡界也無靈石之物,雖有類靈石而富能者卻天生傷生害命,極為兇險。為造化一嘆。”

之後這位歷凡修者還是詳細記錄了那個他所說可用來協調蕈類神機炁立的陣法,制作陣盤所用之物也不過青石白玉之類,且中間只需嵌低品靈石一塊便能供凡間半年以上之用。李紈看得心癢,將那陣法細細記下,又去找畫陣的東西來。最麻煩的卻是低品靈石,這界內靈石無數,低品的卻不多。

在李紈想來,她遲早有一日是要去那修者所在之地的,既然這靈石與凡間金銀無異,到時候自己一個沒有自保之力的婦人,出手都是中品以上靈石,豈不如同稚兒抱金磚於鬧市,平白的惹禍。因而對這所剩不多的低品靈石十分寶貝。好在據先前所看,這中品靈石驅動陣法應該比低品的只好不差,這歷凡修者為凡間靈石難得考慮盡量用的都是易得的東西,若是換了中品靈石,應該也無大礙。想通了關節,李紈便塌下心來制作陣盤。

又去芥子屋裏尋了做陣盤的材料,發現了不少“正一陣”的東西,這正一陣卻不是一個門派,而是一個人,此人出身無人知曉,是傳世的陣法大家,無門無派,只帶著幾個伺候雜務的小僮,住在巫覡迷津渡。那巫覡迷津渡本為一個野渡口,後為符箓大派巫覡門所占,逐漸改了名字。正一陣與巫覡門私交甚厚,也將住地搬到了此處後山,只是這正一陣好游歷,雖說是住處,也未見得居留多少時日,不過是個名頭。

且說李紈粗看了看陣法的一些典籍,只覺得博大精深,恐不是短時間內能摸到門道的。幸好那游歷修者所繪制的“合合生生陣”是頂頂初級的陣法,既不困人亦無攻防且不涉及五行變幻,只是調節蕈類生機的陣法而已。李紈先把找到的典籍都收進了戒指,倒不是她貪多嚼不爛,在外頭長日無聊,有些東西看也可解悶。

只是如今李紈的速度遠遠超過了一目十行,一本外界的書不動神識只隨手翻去,不到一盞茶便能看完。而太一經和太初訣連帶最初的那些大部頭不知名獸皮紙張的大書們都不適合在外頭看,說不得就得找些經看又有趣的來打發時間了。這陣法的典籍中有玉簡竹片甚至石頭的,也有幾本看似與外頭書籍無異,一頁內容賽過一枚玉簡所納,很可以看些時候了。再說了,技不壓身,多學點總是不錯的。

收了典籍,李紈尋了塊巴掌大小的玉片,先用神識和著法訣在上頭刻出陣紋,又找了裏頭說的“生銀”和上“覡墨”沿著陣紋畫出銀黑相雜的紋路,再在定點嵌入八塊青石,留盤中心一個淺槽用來放靈石的。單用神識刻畫對此時的李紈來說已經不是什麽難事,但是同時還要配合法訣就有些手忙腳亂了。在染畫紋路時也是以神識為引的,需一氣呵成,若是中斷這盤便廢了。

終於成功一個時,腳下已經躺了四五個殘片。心說這頂頂初級都已經如此,何況之後的。實在是正式法陣門派弟子,都會由陣論、陣紋、紋料、底石、神鐫、神繪等一步步學來,然後才是嘗試制作陣盤,到之後可以用陣旗陣幡等布陣,出神入化的能以天地自然為陣。再與所學“立陣”的階段相對應學習“破陣”。李紈連最最基本的陣論都沒通透,只跟著書上的說法亦步亦趨,最終能做出來已是難得了。日後待學了陣法之道,才知道自己當初作出的那幾個陣盤真是繳天之幸。

李紈費了些時日做出三個陣盤,自覺筋疲力盡,這感覺她已多時未曾嘗到了。收了陣盤,又將散落的材料一通收拾,去饕餮館庫覓食。許是靈烹宗的煙火味十分養人,李紈每每到了館庫中都覺心情愉悅。尤其是遍地美味,大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之感,是此生未有的充裕安逸。

看來自己這次在珠界裏逗留時間不短了,阿土他們將東區已經收拾過半,各色食材以谷、果、菜、鱗、蟲、介、獸、禽等分類,整整齊齊碼在高臺大案上,滿籮滿筐。李紈去找現成的吃食,卻發現都被放到了北區放置食器的地方,另有一些還在炊具內的,就連炊具放在了南區。

在南區一個高案上找到一個桌面大小的平底黑鍋,非鐵非銅,底厚將近三指。揭開來看,滿滿當當蟹殼黃的小餅,還熱乎得很。又在邊上尋出一陶鍋,裏頭是熱騰騰的鮮湯,上頭還飄著形似雲吞的小食。

李紈用長柄本色黑木勺輕輕攪動,看到裏頭還有些清蔬雜料,取了個土陶碗連湯帶料地舀了兩勺,又取一碟子夾了三五個蟹殼黃小餅,便坐在一邊的高凳上享用起來。這些日子在珠界裏呆著,神煉和繪陣固然極是辛苦,但這館庫內的美食卻是莫大的享受。

便說這次,這清湯鮮甜清醇,裏頭的清蔬種類不下四五種,不知都先如何烹制過了,恰好斷生,入口或清脆或軟糯,各有滋味。那似雲吞的小食,外皮薄如蟬翼,滑且韌,內餡兒不知是如何調配的,軟彈內有小小脆粒,且飽含鮮汁。幾個黃如蟹殼的小燒餅,比棋子大不了多少,外脆內嫩,所夾內餡兼具鹹甜且有臘香。以湯配餅,吃得難以停口。

想李紈在賈家,每頓分例不過略動幾口,這回足足吃了三個小餅還添了一次湯。將餐具放入高臺下的聚凈池,一陣響動,片刻後取出潔凈如新。

取了個帶耳朵的厚壁大瓷杯沏了杯靈茶,這也是左近的,叫做“金湯棗”,茶湯金紅略有甜香,很是配這一頓的飯食。李紈捧著茶杯瞇起眼睛看著周圍。這茶杯在外頭也不曾見過的,拿取倒是方便,樣子也有幾分憨笨,十分中她的意。

待回到小住,靠在開間榻上,手邊放的還是那杯金湯棗。靜看天際流雲,一時心內明凈如空,了無所系。“若一輩子便如此呆著,多好……”一念升起,“唉,還有蘭兒呢,還有許嬤嬤……”賈府的人事紛雜又湧入了腦海,雖無所謂煩亂,終是沒了剛才的清靜。略呆了會,去青玉池泡了澡,回房安睡去也。

連日制陣盤極是耗神,終於成功心裏也算放下了一塊石頭,這一睡倒比平日還要沈些。醒來一番洗漱再去到館庫時,發現東區的整理進度又增了一成,一時疑惑這一覺究竟睡了多久。打算待會兒便出去了,特來尋些東西帶去。略走了一回,取了些谷物果菜,又拿了些成品的小點心並些細料的肉脯;又去雜物的下料間取了些原張的毛皮,因上次拿的都做成了自己跟賈蘭的衣服了,這料子的來歷還得有個鋪成才好。心裏盤算著出去後怎麽從外頭采買些錦緞絲綿回來,橫豎現在有的是錢。

這會兒的李紈也已不是之前的李紈,有道是居移氣、養移體,這般的居與養,跟脫胎換骨也差不多了。最大的變化便是對賈母和王夫人的畏懼慢慢消淡了,原先總是拿自己去對這婆婆和太婆婆的眼色,說誠惶誠恐也不為過,尤其是這婆婆和太婆婆還時不時有鬥法的時候。

如今卻換了個方向,倒憐惜起賈母年老體弱起來,尤其是感懷這老人家對自己這寡居之人和失怙幼子的顧念之情。賈母喜歡賈蘭固然不如寶玉,但不管是為了大家族敬重守節孀婦的規矩還是世家的面子,在面上總是已經盡力照顧到了。不敢比給寶玉的梯己私房,官中定例卻已大大提升,這當然更好,對李紈母子來說,放到明面上的更名正言順更省心。

至於王夫人,李紈自忖丈夫已亡故,婆婆自己尚有幼子,這孫子畢竟隔了一輩,沒有對兒子那麽親也是情有可原的。何況自己當年也不是婆婆取中的人,是老太爺做的主。如今母子二人更不惦記她什麽,便是一分顧念也無都不礙什麽、不傷筋骨,只要面子上過得去就成。便是面子上都過不去,自己如今還要懼誰不成?

這麽一想,也不放在心上了,否則換之前的李紈,怎麽也不敢給賈母燉粥請小姑吃飯地折騰,雖不肯定王夫人會如何想法,但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再不如此了,等真的觸到了逆鱗再做回應便是,橫豎自己也做不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來。

一路思忖著取好了東西,本想把阿土他們收回來,想想下次還不知道各自放在什麽位置,不如就這樣吧,便也由他去了。又回到樓上喝了一回茶,細細想了進來之前的事情,這才出了珠界。這床躺著自是比不得裏頭舒服,現在也只能將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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